罗二叔出了钱袋。

　　去集市是两个铜板，稍微远些的地方三个铜板，顾姣多给了两个，一共五个铜板。

　　罗二叔把铜板数出来还给萧钰琅的功夫，顾大顺被周氏推上牛车了。

　　只是他还没坐稳，一只瘦可见骨的素手蓦地自他背后伸过来，一把揪住他的后领，将他从牛车上拽了下来！

　　顾大顺比萧钰琅大两岁，今年已经十九了，是个结结实实的青年，却被那一下子拽得踉跄不已，险些没给跌在地上。

　　周氏吓得够呛，赶忙去扶顾大顺。

　　“谁啊！”

　　她怒骂着回头。

　　随后就和众人一起看见了瘦瘦小小的顾姣。

　　顾姣眼神冰冷，透着一股不羁的寒意。

　　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
　　“顾姣你发什么疯！”周氏还当谁这么大胆，却原来是这小傻子。

　　“铜板拿回去。”顾姣压根儿没理周氏，只淡淡看向手僵在半空的罗二叔。

　　她不耐地蹙了蹙眉，“牛车我昨晚就定了，你想反悔可以，把所有人的车钱都退了。”

　　“你什么意思？”周氏问。

　　“字面上的意思，今天萧钰琅上不了牛车，那谁也不许上牛车。”顾姣道。

　　“你凭什么呀？”一个婶子哼道。

　　顾姣慢悠悠地从背后拿出镰刀：“就凭我是傻子？”

　　众人一见那刀脸都白了。

　　想冲上去扯顾姣头发的周氏也吓得不敢上前了。

　　傻子……傻子真是啥都干得出来的。

　　可傻子从前是不待见萧钰琅的，为啥会为了他和一贯亲近的顾家人过不去？

　　别说乡亲们疑惑，就连萧钰琅的眼底都掠过了一丝错愕。

　　“想去请顾老爷子的就赶紧去。”顾姣吹着被自己磨得发光的镰刀说。

　　反正，今儿谁也别想耽搁她相公去考试！

　　周氏还真想去。

　　被顾大顺拦住了。

　　和傻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，耽搁考试可就不妙了。

　　虽然，萧钰琅也会错过考试，但萧钰琅本就考不上，错过也就错过了，他不一样。

　　最后，还是罗二叔给想了个法子，让周氏花钱买下其中一个乡亲的菜，那乡亲把位子让给了顾大顺。

　　顾姣不在乎顾大顺是买了谁的位子。

　　不过，为了防止半路再出意外，顾姣背上镰刀随行。

　　牛车没有多余的位子给她了。

　　她拖着瘦瘦小小的身子，愣是徒步走了十几里地，将萧钰琅安然送进了考场。

　　萧钰琅进入考场后，顾姣便背着背篓离开了。

　　她要去集市把篓子里的野山菌与已经风干好的木耳卖掉，顺带着再做点别的事。

　　天香书院声名远播，来考试的人不少，有本地的，也有像萧钰琅这种外地户籍的。

　　每个参考的人手中都拿着村学、县学或府学的推荐信，并分别进入对应的考场。

　　因级别不一样，萧钰琅与顾大顺被分进了不同的考场。

　　萧钰琅在最后一排。

　　天香书院台阶很高，一般来求学的都至少是秀才，这年头考秀才并不容易，像顾大顺不到二十便考上已算难能可贵了。

　　萧钰琅才十七，是所有考生里最年轻的一个。

　　也是模样最俊朗的一个。

　　可惜，是个瘸子。

　　众考生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，不过并未持续多久，便开始埋头填写考卷了。

　　上午考诗赋，下午考经义。

　　能来这里的考生肚子里大多是有墨水的，现场作点诗赋对他们来说并不难，难的是下午的经义。

　　经义的题目一律出自四书五经的原文，考生必须严格使用八股文。

　　八股文由破题、承题、起讲、入手、起股、中股、后股、束股八部分组成，不允许比喻，必须使用圣人语气，注解又只能来自程朱学派，对考生的限制非常大。

　　而加上这次的题目出得很难，一天考下来，考生们的脸几乎全都成了菜绿色。

　　萧钰琅出来时，冯林已经在考场外等了小半个时辰了。

　　“钰琅！这里！”他冲萧钰琅挥了挥手。

　　萧钰琅杵着拐杖走过去。

　　冯林道：“我刚刚听到好多人抱怨经义的题目刁钻，唉，也是你们倒霉，这次的题目是院长亲自出的。要是你当初没出事，和我一起考，就不用这么难了……都怪那个恶妇！”

　　萧钰琅睨了他一眼，眉心蹙了蹙。

　　冯林接着道：“对了，她这几天没欺负你吧？我都好担心你今天又来不了。”

　　的确……差点来不了。

　　萧钰琅顿了顿。

　　忽然，也不知感受到了什么，他抬起头来，朝前方望去。

　　这会儿刚结束考试，书院门口的大街上，人来人往，川流不息。

　　一道纤瘦的小身影，背着小背篓，双手抱怀，倚墙而立，有些漫不经心。